2006.10.15  中國時報
暗夜槍響 三千國慶鳥 客死滿州
沈揮勝/調查採訪

十月十日深夜,網路上一封來自屏東的求救信:「去年恆春滿州地區有四到五千隻灰面鵟鷹遭獵殺,佔過境總量二○%,以單一生物族群而言,這真是太可怕了。」 「里德村的長輩說,近三天每晚約六到七百隻被獵殺,這樣的慘劇今晚將再上演。早期獵戶行動還遮遮掩掩,如今公然與警為敵,三字經相向、對賞鳥者恫嚇:『這裡晚上很忙,識相的快迴避,免遭流彈波及。』……祈求網友一人一信,救救國慶鳥啊!別讓牠們在咱這一代滅絕……」 

十一日下午兩點的滿州鄉里德橋頭,成排的繽紛旗幟迎風招展。墾丁各界為了迎接灰面鵟鷹(俗稱灰面鷲、國慶鳥)群集過境,辦「賞鷹博覽會」,今(十五)日將由行政院長主持開鑼儀式。幾名來自中、北的鳥友架起長鏡頭,仰望著蒼空搜尋鷹蹤,掩不住落寞:「怎就這麼幾十隻,昔日千鷹盤繞成柱的盛況,究竟到哪去了?」

賞鷹博覽會 天空鳥影稀 
「恁來了稍慢ㄚ啦,今年高峰期提早到,國慶後只剩下散鳥!」住滿州街區的阿貴伯語帶戲謔說:「人算不如天算,墾管處這回辦活動,恐怕是大失算!」 
專程從台中趕過來獵取鷹揚鏡頭的鳥友松仔,是真的來晚了。阿貴伯對他說:「往年多在十月十日至二十日之間過境的國慶鳥,今年主族群在五日到十一日間已陸續南去,沒走成的全被獵戶砍了頭爪,葬身餓鬼人的肚腸。」阿貴伯輕聲細道:「一個晚上打幾百隻,從五日至今超過三千。」 
松仔洩氣地拆下鏡頭,沿著港口溪左岸往山裡走。里德村東側的豬老束山,是灰面鵟鷹過境本島時停棲密度最高的地區,下午一批批地打從北方飛來,在面積約○.五平方公里的山坳上空盤旋,找到適當的停棲點住一宿,翌日清晨五點多從社頂公園出海繼續南行。 
豬老束山曾經有過一夜五千鵟鷹群棲的紀錄。懷著最後一絲希望,松仔在「山頂」聚落後方墓地,重新打理好攝影裝備。隔著產業道路的另一側,銀合歡叢中人影晃動,五、六名鳥友苦蹲守候,他們進駐墾丁已快一星期,各自拍了上千張的影像還捨不得走。一身迷彩服的阿吉遠遠地瞧見了晚到的熟人,頭臉鑽出樹叢打個招呼:「阿松仔你時間算到『都都好』,我們這群『盼仔』已先摃龜摃了一個早上,等會兒哪隻憨鷹從前面掠過,咱一票人託你的福全賺到!」 

鳥友挖苦:博物館拍標本 
面對一陣挖苦,松仔無奈地向眾人轉述著先前阿貴伯的形容:「不消五年,只能到博物館拍標本!」 
眾鳥友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著近幾日見聞。苗栗的順哥大白天被沖天炮聲炸得心浮氣躁,新竹的皮皮則在晚間被林中幢幢燈火擾得心神不寧,高雄的阿倫更是大吐苦水,指九日傍晚在南仁溪拍猛禽,來了兩個矮黑男子,第一句話就沒好氣:「這裡是靶區,你最好趕緊閃!」 
阿倫說:「還有更誇張的呢!同一天逸雲在港口村遇到開鐵牛車的老農,車上掛著一隻腹部中彈的國慶鳥。老人家稱,海墘大橋旁樹下撿到。國慶前後晚上,這附近像沒政府一樣。」、「除了逸雲,聽說阿民也拍到槍口下受難的國慶鳥!」 
五日聽到鳥訊就趕過來的阿吉,打從楓港看到綿延半公里的烤鳥攤,心中就一直很悶:「給外國觀光客看了,難保不再發生二次培利法案制裁!」沒想到來到滿州的第一夜,就聽聞獵鷹事件。 
「牠們是博覽會的主角耶!這又不是在替國慶鳥辦喪禮!」阿吉大致歸納出不肖者獵鷹模式:午後鷹群陸續抵達,利用其兵疲馬頓之際,刻意燃放沖天炮驚嚇,讓牠們不敢停棲、不得歇息;另方面則不斷地派斥候監視賞鳥者中是否夾雜有「危險分子」,或是執法人員。 

鞭炮震天響 入夜大屠殺 
隨著天色日漸昏暗,獵戶會在入夜前再燃放一次大龍炮,聲響震撼山谷,鵟鷹受驚群飛盤旋,隨後觀察其最後停落地點,若地形過於險峻,則再燃放第二次,一直到牠們群棲在獵戶預設的「獵場」區內,隨後「清場」、看守,期待鷹群「一夜好眠!」 晚間七點鐘,殺戮行動開始,獵人提著先進的瓦斯空氣槍配備紅外線瞄準器,光點投射所至,見一殺一、見百殺百,已經被操累得眼睛睜不開的國慶鳥,自己怎麼死的都還反應不過來。他說:「連我這麼膽小的外地人都看得出那幾個是獵人了,警方多年來竟然一個也抓不著……。」阿吉說得沉重,眾人聽得凝神,嘈雜而來的摩托車爆震聲喚回魂魄。大夥兒扭頭一瞧,是個皮膚黝黑、雙眸明亮的男娃兒,車身搖搖晃晃地往山裡頭騎去。十幾分鐘後,深谷中轟巨響,群鷹驚起。 
晚間七點三十分的港口溪出海口,海墘大橋上游右岸椰林間閃爍出兩盞燈光,松仔載著阿吉路過,車停路旁準備一探究竟,卻發現橋中段有橘衣婦人倚欄而立。兩人慢步前行,婦人慌張中帶著些許不友善。 
「唉!出門在外,還是別惹事吧!」阿吉輕聲嘀咕掉頭,松仔不堅持,車子往風飛砂方向續行,百米外右側農路口又見把風者。松仔不經意地往左看,車燈射映出橫躺在石墩上另名矮黑男子身影。 
「到底有多少人啊?」車子在風飛砂停車場掉頭。松仔建議把腳架雲台架在右窗,一部DV外加數位相機長鏡頭,車開到橋上,不理會把風的婦人,拍個三、五張就走。 
誰知道一回到橋頭,婦人就閃腿,這下子可好,大大方方按快門。遠處的兩盞燈光突然照了過來。「會不會朝咱開槍啊?」阿吉嚇得語帶顫抖。哪知松仔來一招逆向操作,抓起夜拍用的投射燈反照回去,對方立即熄燈不動。「哈!他們大概以為偶們素警察!」松仔興奮地刻意裝出台客腔調。 

灰面鵟鷹中彈 死狀淒涼 
車子再繞回風飛砂方向,農路口兩輛車燈突然照了過來,松仔暗叫不妙,苗頭不對趕緊逃命。巧的是國家公園警察隊巡邏車迎面而來,松仔再度掉頭尾隨,直接攻到豬老束山麓。 
警車暫時離開,原先閃爍在叢林中的十幾盞燈光久久不再閃爍。松仔兩人「接管」現場,哪知才踏入林中三、四步,就發現一隻胸部中彈的灰面鵟鷹斜躺在枯葉上,往前幾步,又找到一隻,再往前,又是另一隻,兩人前後兜了二十幾分鐘,手電筒照到了十一隻,阿吉再次用顫抖聲音說:「阿貴伯講的,好親像是真ㄟ咧……。」 
叢林漆黑幽暗,地勢起起落落,兩人摔得渾身擦挫、傷痕累累,好不容易爬出林緣,踏上農路的剎那,樹叢中又掉出一隻鳥屍,松仔順手撿起來瞧瞧,感慨地說: 「唉!眼睛還微張著,看起來牠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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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5  中國時報
早年十字弓打獵為生活 如今風行瓦斯槍屠鷹 為什麼
本報訊

滿州鄉民捕食「山後鳥」,在早期的觀念,等同於「天上飛的烏魚」。物質匱乏的年代,山民們緊抓住入冬前這十來天的候鳥季,能抓就抓、能打就打,風乾醃漬貯藏冬季蛋白質,處境上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隨著物質的充裕及保育觀念的提升,許多老獵戶不禁開始思考:「與其殺一隻鷹賺五百塊錢,倒不如招攬賞鷹客長賺觀光錢。」 
像是住在賞鷹博覽會開鑼會場里德橋頭的八十歲老農徐寶發,這兩天就忙著拉恆春調、勤練胡琴,急著要把滿州鄉最美的一面呈獻在遊客面前。老人家說,時代在改變,人的觀念也要跟著調整,既然有幸坐擁山後鳥這項特殊的資源,犯不著殺雞取卵。 
徐寶發年輕時候,算是庄內的射鷹高手,單弓上山,滿袋而返。他回憶,在民國三、四十年代,射鷹堪稱「全民運動」,鷹群一來,入夜後兩人成行,以土製的十字弓,搭配自製的電土(乙炔)手電筒,邊滴水加熱電力,邊搜尋林隙鳥影,一人拉弓,一人照明,雖然效率不佳,但鷹群的密度高,一個晚上三、五隻不難。 
徐寶發形容,早期灰面鷲數量之多,連鳥糞都足以淹死人,廳堂大門推開,一隻龐然大物就站在門檻前,有時候甚至不用出門,笨鷹就會進屋自投羅網。宰殺好的屠體,平均重量約十二台兩,燉「麻油鷹」,是冬令絕佳補品。 
隨著獵具的進步,鷹群在十多年前大幅減少,還好現在獵鷹的人較少,數量有逐年回升的現象。然而這幾年瓦斯槍風行,獵捕效率驚人,灰面鷲勢將面臨另一波滅絕風險。 
台中縣四十六歲的獵鷹人「阿猴」印證了徐寶發說法。他表示,早期獵鷹單純是為了肉源,近幾十年來因商業行為介入,衍生出竭澤而漁的顧慮。阿猴承認前幾年滿州跑得勤,槍枝也很先進,但強調今年未參與,「大屠殺」的情形無法證實。 
不過他提出自己經驗,高峰期一晚二、三十隻是稀鬆平常,七十隻是個人紀錄,如果當天有二十個人上山,那總計獵殺多少應該滿清楚的。 
參與狩獵的,不盡然是弱勢族群,一部分是滿州旅北者懷念家鄉味,打電話回滿州訂貨,直接寄冷凍車載走;少量貨品介紹給北部朋友,或送進山產店,非熟門熟路連看都別想看。「灰面鷲的價格每隻從兩百元到一千元都有,端視員警巡邏是否勤快,風聲緊當然賣得貴,今年聽說在五百元上下。」 
「狩獵者有一部分是外地人,整隻鷹完整帶走,主要是製標本,因經過篩選,價格會好一點。」阿猴順便介紹一下新型獵具,主要是來自合法的塑膠彈瓦斯槍,SP100型改裝彈簧和氣閥,填裝六厘米鋼珠可以打穿易開罐,更新型的SP200型火力更是驚人,八厘米的鋼珠彈足以穿透兩層大型石油桶,搭配紅外線瞄準器,無爆響聲無後座力,見一隻打一隻,又準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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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10.15  中國時報
獵戶在地熟透透 墾管處取締常撲空
本報訊

墾丁國家公園區內傳出灰面鷲「大屠殺」事件,墾管處、墾丁國家公園警察隊都備感壓力,保育課候鳥專家蔡乙榮不諱言,遭獵的數據雖待商榷,但瓦斯槍威力與效率確實驚人。管理處人員無司法權,再加上夜間叢林摸黑對地型的熟悉度不如在地獵人,基於自身安全,取締上遇瓶頸。 
處長施錦芳表示,即或有墾警隊配合,但以現今行政訴訟法對蒐證的嚴苛要求,除非是現場人贓俱獲,要不然連起訴都會有困難。盜獵者就如同盜砂、盜油一樣,是專業犯罪,警方費了大把勁,往往是白忙一場。 
至於是否有獵鷹者挑釁員警,蔡乙榮笑著說,他們都很聰明,員警執法尺度趨嚴,獵人還會開玩笑說:「別巡邏那麼密集嘛,改天我用槍戳你屁股。」這算不算恫嚇威脅? 
蔡乙榮補充,警察隊才三十四人還得包山包海,能做到遏止已不容易。他回憶,七十五年森林中獵鷹的投射燈曾經一次七十四盞同時出現,現在里德村大約十盞、港口村二盞,別說像鳥會團體所提「五年滅絕說」是危言聳聽,若非墾管處成立,灰面鵟鷹很可能早在十年前就不在墾丁出現。 
墾警隊副隊長倪連樹亦言,取締有困難,近幾年來除了查獲獵人躲避追緝時丟棄的七支空氣槍及套件外,確實沒抓到任何嫌犯,但不能灰心,抓到歹徒固然可以達到保育目的,巡守嚇阻同樣也達到目的。他肯定所有的員警所付出的努力。 
獵鷹傳聞最熾期間適逢五天連休,墾丁青年活動中心到警察隊才幾百公尺,開車竟要花上四十五分鐘,光是交通勤務就累得人仰馬翻,晚上還得上山巡守、遏止獵戶蠢動。 
倪連樹強調,除了執法外,保育最根本的方法仍須回歸到尊重自然、尊重生態的觀念。美國茂宜島森林鳥類復育及高級鳥類保育研究員陳輝勝則認為嚴格執法是必要手段。日本宮古島早年獵捕灰面鵟鷹的情況和墾丁一樣嚴重,採重罰嚴懲後,此況已經根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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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會心痛  雖然我早已過了會相信人類不會只顧私利的年紀

這不是一樁無關緊要的"鳥事"
從若干年前黑面琵鷺槍擊事件
到湖山水庫無視八色鳥生存棲地強行突破
還讓所謂"學者"寫出出賣知識份子的靈魂的環評報告事件
台灣的保育在國際上始終讓人家貽笑大方
我們到底還有什麼資格繼續"自我感覺良好"為一比對岸"先進"很多的國家下去?
真正的先進國家會明白  世界上有很多長遠來看比現時利益重要很多的東西
真正的先進國家會了解  自然資源就是這樣的屬性的東西之一
真正的先進國家會願意  維護自己的環境資源繼續存續的權力

所以  台灣還野蠻的很啊!

沒有見過滿天鵟鷹的人也許無法明白那種感動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
我們才需要盡最大的努力讓這樣的感動可以世世代代傳衍下去
你沒見過  不代表問題不存在  不代表未來的人沒有權力見識這樣的感動

當我們的孩子仰望蒼穹  他們看到的會是什麼?
當他們觸目所及的10月的墾丁的天空是一片死寂
當他們所能看到的鵟鷹只是書本上印刷精美卻冷冰冰圖像時
我們要怎麼告訴他們  說 說
因為一整代人的沉默與拒絕警醒
我們輕易的犧牲了他們原本有機會感受的感動?

請把這樣的訊息傳遞出去
沉默是一種縱容  更是一種姑息養奸的共犯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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