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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大海1949/龍應台/天下

記得國中高中的歷史課嗎?
日期、事件與人名羅列,我們只需要單純的相信與背誦,
而所有那些我們無從參與的過去就是這樣白紙黑字的清楚。

但是事實是,
歷史只能被人類創造一次,接下來的文字記錄都只是reconstruction。
然後,所謂堅固的歷史啊,是會隨著論述者的立場不同而改變的。

日本人的歷史課本沒有南京大屠殺,
中國人的近代史絕對不會講到六四,
而台灣,台灣在自己搖搖擺擺的定位上,
隨著主政者的轉變講著不同的故事,宛若精神分裂。

於是說,要了解歷史,你還是得回歸到個人。
龍應台在這本書裡面用了她最大的努力去補抓各個角度的1949,
從日本軍的信裡、從解放軍的紀錄裡、
從被國民黨抓兵的少年眼裡、
從被日本皇民化教育影響而選擇"報效國家"的青年嘴裡......。
她嘗試去講述這個1949。

當然,那些個人的故事啊,
就像龍應台對菲利浦說的"所以我只能給你一個以偏概全的歷史印象...",
已經不再能被稱之為History了。

但是也許我們該記得的本來就是這些anectode。

1971年,Philip Zimbardo進行了一場Stanford Prison Experiment。
這名教授在當地報紙上徵集志願者參與監獄生活的研究,為期兩週,
志願者每天能得到15美元的報酬 (相當於今天的75美元)。
有70名應徵者被招到斯坦福大學面試,接受一系列心理測試。
這70個人都是美國的大學生。其中24名被認為非常健康、正常的人被選中。
從24人中間隨機抽出一半,讓他們飾演監獄的看守,餘下的一半飾演囚犯。
第一天,大家還相安無事,
但「囚犯」第二天便發起了一場暴動,撕掉囚服上的編號、拒絕服從命令、取笑看守。
Zimbardo要求看守們採取措施控制住局面,他們照著做了。
他們採取的措施包括強迫囚犯做俯臥撐、脫光他們的衣服,
拿走他們的飯菜、枕頭、毯子和床、讓他們空著手清洗馬桶,關禁閉。
最後局面完全失控,實驗只持續了六日便被迫終止。

不要忘記,這些人原來都是跟我們一樣的平凡人。

這樣的性格變化,稱之為"路西法效應(The Luciffer Effect,同名中文書籍已上市)"。
Zimbardo的結論是:
個人的性情並不像我們想像得那般重要,善惡之間並非不可踰越,
環境的壓力會讓好人幹出可怕的事情。
而且,當"好人"變成了"壞人"時,那些"壞人"並不認為自己成了壞人,
他們要麼認為受害者罪有應得,
要麼認為自己只是採用了惡的手段來實現其正當的目的,
用目的的合理性為自己採取的手段辯護。

"情境力量"與"團體動力",可以讓平凡的男女成為惡魔。

要輕鬆的認為那些日本軍、解放軍、國民黨軍...是天性殘暴的"壞人"很容易,
但是如果你聽到了那些anectode,看到了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人"的"兵",
那也許你會想起路西法效應,那也許你會在悲憤中學到不忍。

遺憾的是,亞洲文化有把傷口遮起來隨它腐爛發臭的習慣,我實在是不懂。
政府掌控了描述歷史的角度,成王敗寇的去言說,而且死都不道歉,
不管是日本政府、中國政府,還是台灣政府,也不管那個政黨。
於是anectode只能在口耳相傳裡晦暗的遊走、發酵,
於是我們始終學不會也無法在面對past的時候用處理fact的心情去操作。

這是很可惜的事情,
不去言說anectode,不去記憶多面向的history,
我們就越有可能成為路西法效應下的加害者與犧牲者。

龍應台提到1990科威特戰爭時,
那些德國年輕人、職業軍人,
怎樣走出了軍營、怎樣放下了他們的槍,
怎樣摘下了他們的頭盔放在槍上,去做他們沉默的宣示。

"但是看著這些年輕人毅然絕然走出軍營,我感受到這個文化裡強大的自省力。"
"因為上一代曾經給這個世界帶來戰爭的災難,他們的下一代,對戰爭特別戒慎恐懼。"
"我不是說,走出不走出軍營、主戰或反戰是對的或錯的。"
"我想說的是,如果每一個十九歲的人,自己都能獨立思考,"
"而且,在價值混淆不清、局勢動盪昏暗的關鍵時刻裡,"
"還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分辨什麼是真正的價值,"
"這個世界,會不會有一點不一樣呢?"

我想是會的。
有一天,我希望能看見類似這樣的書,講1947228、講1989604、講......。

這世界,終究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被掩蓋與遺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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