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的19分鐘(Nineteen Minutes)/Jodi Picoult/台灣商務印書館

Jodi Picoult已經成為喵喵心中第一名的當代女小說家了。
從My Sister's Keeper、The Tenth Circle(閱讀中),
到這本Nineteen Minutes,
她的每一本書都很深入的探討了許多現代社會的問題,
雖然你可以從她的一字一句中約略猜出她個人的立場,
但你也會非常開心的發現,
她確實是非常努力的在呈現那些正反的、相左的、衝突的言論與立場。
人不可能完全中立,
不管我們怎麼想讓自己看起來"絕對客觀",
我們自己其實都很清楚我們心中都有那把尺,
不停的再用自己的標準丈量別人的言論、行為與反應,
但是就像聖路易郵報為本書下的書評一樣
"...在一個太常以黑白評斷是非的世界裡探索所有灰色地帶",
我相信人可以有立場,但是也要有聽聽其他聲音的力量。

本書背景建立在新罕布夏州的斯特靈中學,
斯特靈是一個從來沒發生過啥嚴重事件的小鎮,
一直到這場歷時19分鐘的校園槍擊案,
造成十名師生身亡,小鎮的平靜與自滿從而粉碎與瓦解。
彼得霍頓,選擇在2007年3月6日這一天,
向長期欺凌他的同學們復仇。
Jodi Picoult利用往事回溯與後續效應兩種時空交織成本書,
深入剖析親子關係與校園霸凌文化,
簡單點講,
她嘗試以各方觀點回答真實世界中科倫拜校園事件後大家都在問的問題。

為什麼?

不知道大家的童年裡是不是都有類似的記憶?
喵喵從幼稚園到中學都有許多場景可以提醒同儕效應的殘酷文化。
幼稚園的時候,
有個同學忘了是右手還是左手的小指頭被風扇截斷而殘缺,
就算師長怎樣的耳提面命,
小朋友們還是常常拿這件事在開取笑她......
國小的時候,
有個單親家庭的同學,父親會酗酒且會毆打他,
他的制服總是髒兮兮的,脾氣控制也非常不好,
常常跟大家發生衝突,可以說是全班每個人都認為他是"討厭鬼"......
國中的時候,
班上也有個女生受到大家排擠,
可是現在的我居然想不起來原因是什麼了,
長相嗎?還是說話方式、行為?
總之會有人在她經過的時候說"臭死了!",
也幾乎沒有人願意跟她同組做事情......

大家都說社會化是種融合的過程,
在自我價值的建立與社會認同中整合出一個新的、可被接受的自我人格,
於是青少年其實就是一大群的變色龍,
聰明點的就學會如何偽裝自己好讓自己"不那麼不一樣",
不聰明的就被貼上"怪胎"的標籤,慢慢的邊緣化,
有時候我很懷疑,這種同儕文化真的是必要的嗎?
對身在團體中的青少年而言當然是必要的,
可是是不是這個世界、這個社會也應該做些什麼,
防止這些變色龍在變色的同時,
失去站出來制止同儕殘酷的勇氣,
失去自我認同的能力,
成為失去判斷是非、正義與公理的人云亦云的多數?
同時防止那些變色功能失調的變色龍們,
不要到最後自我放棄或報復沉默的多數?

我不完全認為彼得霍頓值得原諒,
他牽涉了許多無辜的人在裡面,
可是就像封面提詞說的一樣:
"每個人都說我毀了他們的人生,"
"可是當我的人生被毀的時候好像沒有人關心。"
暴力是錯誤的,
可是當犯下暴力行為的孩子被判刑時,
我們也都要明白,
那等於打了這個社會、這個世界,
以及缺乏勇氣挺身而出的我們,
好大的一個巴掌。

我也不完全認為杜魯紀哈德或麥特羅斯頓完全是錯的,
他們這些從幼稚園開始到高中不斷戲弄彼得,
散發他的私密情書給全校知道,
還在學生餐廳扯下他的褲子暴露其私處給全校學生看的人,
無可置疑的是群混蛋。
但是就像杜魯在出庭作證時想的一樣:
"...以後每個人都會當他是個渾球,"
"而其實他只是和斯特靈高中所有學生一樣稍微開開玩笑而已。"
說真的,這些"混蛋"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讓人意外,
他們總是走路有風的那群,
於是實在不可能懂被逼到邊緣的人的感受,
又沒有人清清楚楚的出來修止他們的錯誤...
(校方政策多是要求受害者要出面護衛自己的權利,)
(因為我們都曉得,讓師長出面處理,)
(受害者之後再被加害者堵到的下場,只會更慘。)
就像彼得的辯護律師喬丹的妻子在質疑他不希望彼得被釋放時說的:
"我並不是原諒他,喬丹,我只是看見了他從哪走到這一步。"
"你是含著六根銀湯匙出生的人。"
"老實說,你曾經不屬於精英份子嗎?"
某一群的人永遠都不會懂另一群的人的生活,
他們所擁有的差異太大,
如果社會文化不嚐試做些什麼,
這種"差異無知",本來就是無法避免的。


我也幾乎總是處於受歡迎的圈子裡。
幼稚園的時候,我會跟著大家一起開玩笑,
因為我知道最好不要跟別人不一樣;
國小的時候,我學會在別人取笑起鬨時沉默,
但是我不敢也不願意出面制止那些我所不認同的事情,
就像讓喬絲進入"最受歡迎的小圈圈"的男友麥特羅斯頓,
在喬絲指責他對待那些不受歡迎的學生(譬如彼得)時說的話一樣:
"...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我們。這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喬絲當然清楚,為了成為不會被取笑還會受歡迎的階級,
她放棄了幼稚園以來的好友彼得,
為了鞏固社會階級地位,
有些事你就是要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些人,你很清楚,他們的存在是讓別人慶幸自己沒有變成那樣用的;
國中的時候,我學會在私底下釋出善意,
但是僅限於大家看不到的時候,
原因就像喬絲回答母親她為什麼不再跟彼得來往時,
心裡想的一樣:"我不夠勇敢",
而且國中時我還清楚經歷了那種害怕自己會被放逐到邊緣的恐懼,
有一個位於"會玩"型受歡迎女生小圈圈的同學,
因為我的髮質容易出油而帶有不屑的問過我"你有在洗頭嗎?",
雖然最後我們還是成為了不錯的朋友,
不過我也養成了天天洗頭的習慣,連到冬天都一樣,
就算喵媽怎麼唸都改不掉......

人類為什麼那麼脆弱?
為什麼那麼需要別人的認同?
為什麼要花那麼久的時間成長到可以堅持自己的公理正義,
而不再過分在乎別人的想法?
會不會有孩子在不停追求他人認同中,
把自己真正屬於自己的想法消耗掉了?
如果想要保有可能不是那麼容易被接納的自我特徵的方法,
只有"小心隱藏不讓自己便成箭靶",
跟"假裝自己是每個人都希望你變成的樣子"這兩種選擇,
那孩子們的社會化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為什麼社會在不停的說要"尊重多元"的同時,
又用那麼多潛在的條件限制每個人"應該要有的樣子",
像是男孩不該多愁善感、女孩太強勢感情一定不會順利...等,
是誰在規定這些的?
我們又為甚麼要放任自己一定要去遵守?

Jodi Picoult沒有給答案,
但是不代表這些問題沒有辦法解決,
只是我們需要思考、需要努力、需要實踐、需要切身認同而已,
而這,偏偏是很多教育者(父母或老師)所無法做到的,
於是事情常常只會越變越糟。

如果你有孩子,他的班上有這樣一個遭到不合理排擠的孩子,
你會鼓勵他挺身而出,然後等他也被分類回家哭時再安慰鼓勵他,
還是會告訴他不需要出聲制止,只要也不要跟著大家笑就好?

現在的我已經學會用自己的想法來判斷,
而不是跟著多數的想法來行走,
我還是有自己的好惡,
但是至少我會嘗試不要跟著大家丟石頭,
如果是我所惡,那我寧願由自己丟出自己的石頭;
現在的我學會可以堅持我所相信的公平正義,
而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雖然高中時代的我,
還總是只想做個"討厭的人讓別人去指責就好!"的假好人;
現在的我了解到當弱勢不能為自己發聲時,
沉默的大多數絕對還是有責任的,
不要以為沉默代表你沒有錯,
那是自我安慰,我們都很清楚,你是共犯,我們都是共犯。

可是那都是現在,
過去的不勇敢的我所傷害到的人們,
又怎麼有可能彌補呢?

本書的結局頗出人意料之外的,
不過也相當可以理解...
看看吧! 想想吧!
也許哪天你或你所重視的人面對了變色龍的兩難,
你會更能告訴他們可以有怎樣的立場,以及可以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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