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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雲門去流浪/林懷民/大塊文化

第一次"看到"雲門,是在中正紀念堂廣場,
他們搭了一個戶外的臺子,正在排演"射日"。
那一幕剛好是挑選出來的勇者正準備上路時的場景,
你很難不被那些整齊劃一跳躍的線條所迷惑。

第一次"觀賞"雲門,是在台中中山堂看的"流浪者之歌",
我記得的是那個九十分鐘都沒動過,
任由流瀉而下的黃金米粒砸在他身上的舞者,
這一次,後方的人在跳舞,前方的米也在跳舞。

然後,是在台中體育場看的"紅樓夢",
當舞者開始旋轉,
身上穿著的五顏六色、配有精美刺繡的斗蓬也跟著轉出各自的花朵,
那是種美的震撼,總是有人說看不懂雲門在跳什麼,
那一刻,我了解到,
對於"美的藝術"的"懂"或"不懂",
兩者之間的界定其實很模糊、也很沒意義。

再然後,是在台中中山堂看的"家族合唱",
當外公的表兄的影像沉默的出現在後方投射的影像上時,
我才開始認真的去思索我的美姝姑婆在228事件中經歷過的到底是什麼。

這本書記錄了雲門舞集七週八城的歐洲巡演日記,
記錄了那些活者或死去的,總是熱情的舞動,燃燒自己的舞者們,
記錄了那些大家看不到、也很少給他們掌聲的技術總監、演出經理們,
記錄了林懷民自己在奔波的巡演過程中,
遇到的讓他感動、感傷或微笑以對的人們,
那些讓他有了不同感覺、體驗的瞬間。
這本書會讓你感動,因為林懷民、因為雲門,
因為那些你想不透從哪來的,閃亮的生命的熱情。

雲門是台灣的嗎?也是,也不是。
他們絕對是一個值得台灣人驕傲、拿出來向國外友人說嘴的"藝術品牌",
可是,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社會,
並沒有拿出應有的態度對待如雲門這些讓我們驕傲的表演藝術團體。

在"遺憾與歉疚"一文中,林懷民提到,
台灣的文化中心在資源、預算、人力,通通都缺乏的環境下,
沒有能力成為培養民眾欣賞表演藝術的舞台,
這樣的僵局意味著表演藝術通路窄小、表演團隊喪失在舞臺上成長的機會,
以及表演藝術科系畢業生其出路的必然窄化;
於是,我們為其他國家的表演藝術團體培育人才,
而我們自己的表演藝術團體卻逐漸磨損、消失。
出了台北,每個表演團體收支有可能打平的地方只有台中、高雄,
以及不穩定的臺南、嘉義。
即使熱情如林懷民,在經歷兩年嚴重虧損後,
只能以大費周章、加倍勞苦的免費戶外公演,以及雲門二團的校園巡演,
來替代他本來期望,
在每個城鎮高水準演出不受器材環境限制之表演的"為大家演出"的夢想。
他說:
"我不是在為表演藝術界請命。"
"重點是:接受補助的團隊無法透過演出,"
"將納稅人的錢所凝塑的成果與全民分享,"
"讓地方上民眾在電視、電玩、卡拉OK之外,有其他休閒活動的選擇。"
"這才是最叫人扼腕的痛楚。"
之後的"傷情"一文則更赤裸的傳達出這種政府對文化工作的兩面手法,
在聽到新聞局於楊德昌過世後打算舉辦其回顧展時,
林懷民很直接的說:
"政府只是在片子得獎時錦上添花,人過世後悼念。"
"政府在文化上的作為始終只有口號與姿勢。"
是啊! 當楊導的<一一>因為片商市場考量無法在台上映時,
政府有為這樣一個享譽國際、讓世界都看到了台北的導演做些什麼嗎?

沒有這場火,
周錫瑋、郝龍斌絕對不可能主動關心雲門是否需要找個更適合的排練場,
台北縣、市的文化局長不會主動出訪並爭取雲門的落腳處。
沒有這場火,他們看不到雲門,但是其實我們也一樣。
所以,到底台灣有什麼資格說,說雲門是"台灣的驕傲"?
我們有為這個驕傲真正的做到了什麼了嗎?

但是林懷民終究是林懷民,怎樣都會捻花微笑,
怎樣都讓人不可置信的不會失去他的信念與希望,還有理想。

我想這是他現在居然還跟其他藝文界、影視界...等等人士,
發起了"我們的希望地圖"的活動的原因。
我可以想見政客會嘴巴上說"這很有意義!"但是轉頭就忘,
我可以聽見會有已經失望很久的民眾說"嘿攏謀郝啦!(那些都沒用啦!)",
我可以猜到會有人邊看報紙邊輕褻的笑著説,說這些人"太傻太天真。"......
他們不懂,這裡面有期望世界更好並願意為之發聲的誠懇,
他們拒絕像沉默而早已放棄的多數那樣選擇坐以待斃,
於是,看著他們,其實這裡面有感動。

有些人不會懂,我希望你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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